20年，他用镜头记录下涩谷的变迁
亚文化的据点
涩谷，以日本潮流的重要发源地而闻名。在涩谷比肩继踵的街道上，你可以看见造型夸张，妆容精致的日本辣妹；进入百货商场，你可以找到任何风格的衣服，从OL风到可爱的Lolita风，应有尽有；如果喜欢音乐，你也可以在涩谷街边林立的唱片店里，淘到想要的唱片。
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涩谷，并非从来就如此繁华。因为地形的复杂，涩谷的开发需要投放很多财力、物力，很多开发商都不愿意把这里选为开发目标，一直到20世纪60年代，在东急与西武两大集团的竞争之下，涩谷才逐渐取代新宿，成为新的潮流胜地，以这里为中心诞生的潮流元素，也源源不断地向外输出。1995年安室奈美惠与2000年滨崎步的大走红，让辣妹风格迅速席卷日本，也让涩谷成为街头文化的焦点。
涩谷街头的辣妹
实际上，涩谷远不止这么简单，它不仅是时尚潮流的发源地，还是亚文化的聚居所。这里有Parco 剧场，Studio Parco、Club Croise等音乐展场地，经常举办盛大的音乐祭；有林立的大小剧场影院，不定期举行一些电影活动；还有举办艺术展的Parco Museum、Logos Gallery等文化胜地，时常举办筱山纪信等人的摄影展，抑或是向外界发送一些新资讯。
这其中，最值得一提的，还是被称为「涩谷系」的音乐类型。20世纪90年代，日本泡沫经济崩坏，进入「失落的十年」的时期，音乐成了最激励人心的东西。而90年代初诞生的「涩谷系」音乐杂糅了各种风格，像是音乐「大杂烩」。其中，最受欢迎的是小泽健二和小山田圭吾组成的人气组合Flipper’s Guitar。
优雅的曲风让Flipper’s Guitar明显区别于同时代的其他组合，他们的歌听起来像是正午的骄阳，让人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冲击力，充满生机。这一时期，很多海外唱片店如大名鼎鼎的HMV、WAVE和Tower Records都进驻涩谷，进一步带动了涩谷音乐的发展。被归类于「涩谷系」的音乐人，不仅在音乐方面表现出深厚的造诣，在唱片封面、影像、时尚等各个方面也非常活跃。
Tower Records
与此同时，DJ音乐也开始引领潮流。原本被CD取代的黑胶唱片开始回归人们视线，各种黑胶唱片店凌乱地散落在宇田川街道周围。人来人往的涩谷街头一下子多出许多手提唱片袋子，来这里淘黑胶的年轻人。著名DJ推荐的唱片，往往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销售一空。当时的涩谷，被称为世界上汇集了最多黑胶唱片的街区。
涩谷的唱片店
伴随着这股音乐热潮，80年代盛行的「Disco」舞厅开始转变成播放顾客喜欢的音乐的「club」，这类夜店在涩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。这一系列元素，都吸引着热爱新潮的年轻人不断地向涩谷会聚。
涩谷20年记录者
铃木信彦，1964年出生于东京，从1993年开始用相机记录涩谷的「一举一动」。曾举办多次个人摄影展，1994年获得相机杂志《日本CAMERA》黑白部门年度奖，2001年获得佳能「写真新世纪」佳作奖。这位用锐利眼睛捕捉世相的摄影师，以镜头为工具，记录了涩谷20多年的变迁，以及来来往往的过客，他的照片充满着一种独特的趣致，像是欧美电影中的某个镜头，让观者不禁心旌摇曳。
在成为一位专业摄影师之前，学时尚设计出生的铃木信彦，为了寻找新的灵感和素材，开始在日本街头游走。自从选定涩谷为拍摄地点后，他就再也没有拍摄过其他地方。在他眼中，无论是涩谷街头那些努力宣示自己张扬个性的年轻人，还是一些坐在台阶上吸烟，眼神或忧伤或迷惘的失意者；又或是一些脚步匆匆，为生活而奔忙的人，都让涩谷变得更加饱满和立体，也是铃木想用镜头记录，传达给世界的一种信息。
2011年，日本发生东日本大地震。那段灰暗的时间里，铃木无法像以往一样轻松自如地按下快门。他回忆道，那段时间，整个日本都笼罩在一层阴影当中，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灰暗，涩谷也不再如往日一般生气勃勃，走在涩谷街头的人们，也不再像往日一般明艳⋯⋯
那么，铃木先生和他拍摄了 20 多年的涩谷有着怎样的故事呢？
Interview x 铃木信彦
知日：铃木先生，您从开始拍摄涩谷到现在，已经拍了20多年，您认为涩谷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？
铃木：我之前一直拍摄银座和新宿，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被涩谷所吸引，于是转战涩谷地区，开始拍摄涩谷。起初，涩谷在我的印象里还单纯地只是一个繁华而又充满乐趣的街区。但是开始拍摄涩谷之后，我发现这里聚集了很多对同一化社会所营造的压抑氛围不满，以及对规则抱有疑问，或者说是反叛态度的年轻人。他们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表现在穿着打扮以及行为举止上，并在这里寻找自己的「同类」，结成团体。历史上，涩谷存在很多这样的团体，例如「Ganguro」（日本黑妹）和「Yamenba」（山姥）。这些团体作为涩谷的特殊文化，演变成了独属于涩谷的「脸谱」。这些年轻人让涩谷变得更加独特，也更具有魅力。
知日：听说您最开始是学习时尚设计的，为什么进入摄影界呢？
铃木：80年代后半期的时候，日本人很喜欢时尚打扮，好像所有人都恨不得将钱全用来装饰自己。那个时候日本掀起了一阵时尚设计师热潮，很多年轻人都梦想自己能成为一名时尚设计师，我当时也这样。后来，法国新浪潮电影在日本大热，我被那种描写人们心情的写实电影画面所吸引，想要拍摄一些表现日常生活中的人的心情的照片，于是开始了我的摄影生涯。
知日：您为什么选择涩谷呢？
铃木：一开始的时候，我想拍摄一条「有情绪」的街道，拍摄生活在那里的老人和小孩儿。最终我决定，用我的镜头表现都市人的人生观和紧张感，所以我选择涩谷进行拍摄，同时还一起拍摄了银座和新宿。我之所以选择涩谷，是因为涩谷有很多年轻人，充满了娱乐性，红男绿女在明亮的灯光和混杂的音乐声中穿梭，好像可以让人忘记时间。
知日：您拍摄的这些人里面，除了打扮时髦的男女，还有依依惜别的恋人，正在吸烟的忧郁男人，您好像在通过照片表现人生百态。
铃木：是的，我想要表现繁华都市中隐藏的孤独感。生存在都市中的年轻人，心怀希望的同时，也对未来怀有迷茫和不安，也纠结于日常各种问题。我认为那些人沉思的姿态具有一种纯真的美感，当我偶然发现这些隐藏的美，并能用镜头记录下来的时候，我觉得很幸福。
知日：听说您在拍照时都喜欢听歌，是为了从歌里面找到灵感吗？一般都听什么类型的歌呢？
铃木：我听歌主要是为了保持兴奋感和激动感。有时候也会吸烟或者喝酒。这些会让我觉得自身和街道的气氛融为一体，会让我涌现出无限的灵感，抓住平时抓不住的画面。我喜欢听爵士和摇滚，偶尔也会听说唱。
知日：您怎么看自己拍摄的照片？会觉得都很不错吗？
铃木：我觉得要拍好照片，相比起技术来讲，找好拍摄对象才是最重要的。就算拍摄手法再怎么高明，如果拍出来不是我想要的画面，不能表现出我想表达的东西，我就觉得那不是张好照片。我并非总能按照自己的所想拍摄出满意的照片，所以我经常对我的作品抱有怀疑。
知日：那您每天都会去涩谷拍摄吗？
铃木：如果时间允许的话，我很想每天都去，但是我平时在工厂从事体力劳动，下班后通常会觉得很疲惫，所以我一般都在周末的晚上进行拍摄。
知日：您之后还会继续拍摄涩谷吗？最想用相机记录下什么呢？
铃木：我想拍摄「内心的挣扎」，我认为，就算不能诉说心中所想，每天都和外界作争斗的那种姿态也是最美的。不过有时候会选错人。以后我还会在涩谷寻找这样的身影、姿态，继续拍摄下去。
杨梅 / interview&text
铃木信彦 / photo courtesy
曹雅琦 / edi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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